一九九一年夏天,责任田里的麦子长得特别好。一阵暖风吹过,只见麦浪起伏,煞是喜人。麦收到了。我家同别人一样在麦田忙碌着。有一天晌午时分,我正往车上装麦子。在拢车的时候,我不小心弯腰用力过猛,腰部“突”地刺痛起来。我强忍疼痛,把麦子拉回家中。没有几天,又不小心把麦车车杆跌断了。麦收后不久,我的腰部疼痛起来。几天之后,又传到了左小腿上。走不远路,小腿就酸疼的不行。听人说,这可能是腰脊间盘突出,病不重却难治疗。我和妻子犯愁了:秋天很快就要到来,不能走路就等于不能干活。秋收活多,缺少人干,怎么办?经过千思万想,决定买一辆三轮车替人干活。办法是行,可钱从哪里来?家里结余有千把块钱,卖一辆三轮要四千多块。不买又不行,只好从借上着手了。
开始借钱了。还算不错,不管借到谁,没有一次空手的。半月时间了,在借了十多家之后,终于借足了三千块钱。可是到卖车市场上一问,登时傻眼了,最便宜的也要四千几百块!回来之后,我又叹息起来。过了几天,听人说去三轮产地长葛买车,车价能便宜几百块钱。我一听心中又萌生了希望:到长葛去买车!于是,我又约了一个想买车的人一同前往,同时又找了两个会开三轮的邻居。可是有一个难题出现了:钱怎样带?听说车上不安全,小偷很多,还是团伙。稍有不慎,就会被盗窃一空。我考虑再三,让妻子在我内裤上缝一小口袋,装上钱后把口缝上,到用时再拆开拿钱。一切准备停当后,我们一行四人便在8月31日半下午时分上路了。
傍晚时候,我们在汤阴车站坐上了南去的客车。当时天气还热,再加上车上人多,一会儿时间,我便热得满身是汗。但我不敢跟别人到窗户边去挤,只得蹲下身子坚持着。好不容易到了长葛。下车之后,吸了好几口凉气,我才觉得缓过劲来。
一出车站,外边漆黑一片,大约有半夜了。我们顺着铁路朝着有灯光的小旅馆走着(有人知道路)。在路上,我左顾右盼担心极了,心里一直“怦怦”的跳,生怕遇到歹徒抢劫。到了旅馆,我们被安排在有两个床铺的房间里。虽然两人一张床,但好歹没有外人,倒还安全些。我躺在床里边,可是睡不着,担心深夜有贼来抢劫。于是我面朝里侧躺着,两手护在腹部,也不知过了多久,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太阳出来了。我被邻居叫醒。我们吃了些饭,便一边问路一边向三轮厂方向走去。在厂子不远处,不时有人拦住我们问是否买三轮,他们代买可便宜二百块钱,给他们一百元劳务费。我们人地两生,担心受骗上当,忙说不是。到了厂子门前,看到了大门上边“河南长葛三轮车长”的标牌,我才真的放下心来。
到了厂里,我们问了价钱,9.5马力的3600元。我俩决定买这款车。到了销售处交钱,我看见多数人都是解开裤子往外掏钱,我也赶忙从内裤上折线掏钱。我一边往外掏钱,心里一边觉得好笑:青天白日,大庭广众,都解裤子,真真不雅。但为了保护好来之不易的买车钱,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?
在存放车辆的大厂房里,我俩挑选了两辆车。开车的两人把车全方位的看了一遍,又试开了一下,没有发现什么问题。于是他们两人开着,我和邻居分车坐着,驶出了工厂的大门。
回来途中,天不作美,到了新郑地界,天下起雨来。我们没带雨具,没有办法,我只好在车厢前边半蹲着,举起手把带的一个皮革包遮在司机头上,冒雨在路上行驶着。虽然衣服半湿,但由于天气不冷,也没感觉咋样。
中午过后,雨停了。我们过了黄河大桥。在桥北路东的一个小饭店里,我们吃了些饭又上路了。谁知到了淇县地界,雨又下了起来,而且下得比较大。这时天已经黑了。于是,我们在路边一处小饭店停下,一边吃些饭,一边等雨停。不多一会儿,雨小了些,我们没耐心等下去,又冒着雨上路了。到了汤阴,到了北田村路口,等我们到了家一看时间,已是夜里十一点钟了。
我把司机送走了。小雨还在下着。这时我觉得衣服都湿透了。虽然时近半夜,但我没有一丝睡意。我看着院子里新买的“长乐牌”三轮车,想到我们全家许多日子的希望与寄托,完全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之中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