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八八年前半年,气候确实有些旱。麦收时节,村里的水井多数没有水了。每天黎明,人们就赶早去有水的水井处抢水,去的晚了些就打不上水了。我家离水井远些(有百十来米),好几次去挑水,井旁都有五、六家在排队。有时轮到自己了,井里又打不上水了,又只得另外去找水。村民把吃水都当成大事了。
有一天晌午,我和妻子从地里割麦子回来,又饥又渴的,可一看水缸没水了。我只好忍住,挑起水桶去水井打水。到了水井处,我把水桶放到井里晃了好几下,往上提都是轻的。我俯下身子趴在井边,低头往井里一看,水桶在井里斜着,井中间只有一小片水亮。井里没有水了。想办法,总得喝水吃饭。于是我挑着水桶去村外的菜园里找水。找了几口井,总算一口井里还有些水。我拔了五、六次,总算把水桶打满了。我把水挑回家中,先是全家人喝水,然后是做饭。饭后稍歇,我和妻子说在自己家院里打个水井,少跑很多路,还节省时间,还方便。妻子说五月太忙,秋天活多,还是等秋后闲了再说,这几个月我们坚持着吧!听了妻子的话,我打井的念头才就此作罢。
秋忙之后,我又提起打井的事,妻子答应了。于是,我在家院南边偏西处确定了一个地点,用绳子木棍绑了个三叉,用自家的辘轳头,还找了别人一个小镐头。11月11日这一天,我们的打井也就从此开始了。地质还不错,黑土、白干子土还有些列礓子。趁着平时空闲和星期天,我在井里刨土,妻子往上绞土,虽然有点儿累,但感觉还是轻松的。到了五六米往下,井壁出现了许多小洞,这些是泉眼,现在天旱没水了。我用棉套子把这些小洞堵上(防止泥土把泉眼堵上)。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,水井打了八米多深。有一天下了雨,次日早晨起来去看水井,里面有了大约一米多深的水。我想把水汲完再往下打几米,可水往上涨的也快,井没法再打了。我担心井壁塌土,赶忙叫妻子往上汲水。汲水差不多的时候,又急忙往井下卸砖块砌井壁。我在井下一边往桶里灌水,一边砌井壁,同时拔掉原来塞泉眼的套子。谁知刚拔掉套子,泉眼马上向外窜出水来,而且还不是一处。我一边砌井壁,泉眼的水一边往我身上流,井里的水一边往上涨,忙得我在井里不可开交。接近中午时分,井壁总算砌好了。吃午饭的时候,我端着碗坐在井边,看着井里亮澈澈的水,想到今后再也不用去排队去寻水,我心里不知有多么高兴。
谁知好景不长。第二年夏天天又旱得厉害,井里看见井底了,怎么办?经过和妻子商量,决定把井再往下打几米。暑假到了。我们把砌井壁的砖块又一块一块地弄出井外,又接着打井了。当打到近10米的时候,井筒出现了一半石头。用镐头劈,用铁钎撬还算可以。又往下打了1米多,井筒完全变成石头了,而且还是白石。这白石硬得很,一镐下去,只是一个白点,粉末飞溅,而且震得手臂发麻。半晌下来,累得浑身酸疼,仅仅弄了多半小桶石片。这样不行,需另想办法。问人说可以放炮崩,效果要好得多。于是我放下打井的活,买来硝酸铵,找来锯末,支锅炒了些土炸药,又托人买了十多个雷管,准备放炮崩石了。放炮要打好炮眼。打炮眼需要两个人,一人扶钎,一人打锤。井上需要人,妻子在上面。我一个人怎么打眼呢?我还不算太笨,居然想出一个令人可笑的办法,叫我11岁的儿子下井给我扶钎。妻子虽然不乐意,但实在没有其它办法,也只好答应了。
打井又重新开始了。儿子扶钎,我抡锤头,父子二人还算默契。炮眼打好后,装满放雷管并且压实,接上电源,一炮能崩下半桶石块,能顶上我原来半晌做的功。一个上午,可在井底呈三角形打三个炮眼放三炮,能弄下三小桶石块。可是一天下来,累得我腿疼、腰疼、手臂膀子疼,再说就是全身疼。可一想到吃水,我又觉得疼是值得的。
几天过去了。井石往下打了一米多,我有些高兴异常了。可有这么一天,使我终生难忘。中午吃饭前,井下放了一炮,然后照常用鼓风机通过塑料管子往井下吹风,把井下的硝烟顶上来好井下干活。午饭后稍歇,我又下井干活了。可能是下井早了些,井下硝烟没有吹净。我在下边干了一会儿,觉得胸闷气短,呼吸有些困难,甚至有些头晕了。我感觉不妙,赶忙叫妻子下绳子筐把我拔上去。上井之后,我就支持不住了。头脑有些昏迷,光想倒下去。妻子叫我顺势倒在近处的一个躺椅上。一个多小时以后,我才慢慢地缓过劲来。想想真是后怕,因为本村一人打井放炮,井下干活支持不住上井近井口时出现危险的。真是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。
又过去了几天,一天上午,我正在井下打钎,忽然一锤下去,钎子“突”地下去了。石层终于到底了!我心里一阵高兴,又来了劲头。晌午时分,我终于凿断了1.5米的石层,见到了下面的红胶泥!
下边好挖多了。两天时间,往下就挖了一米多。一天下午,我正在往下挖泥,在井壁出现了多个小泉眼,并且都在汩汩地向外冒水。妻子一边往上绞泥,一边往上汲水,水和泥差不多,就这样一直挖到了傍晚。
第二天早上起来,我到井口往下一看,石层以下都看不到了,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的水亮。由上次打井知道,井打不下去了。于是,我和妻子用了一天的功夫,从石层往上用砖块把井壁又砌了个严严实实。
前后两次打井,断断续续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。在打井的过程中,遇到了许多困难。特别是凿断1.5米左右的石层,其困难是意料不到的。但是,凭着我和妻子的齐心协力,凭着我们队困难的藐视,凭着意志的顽强,靠自己的力量,完成了一项我自己认为是伟大的工程,并且得到了社会上的认可,这不能不说是对自己的人生价值的一次很好的认定。这也正应了自己常说的一句话:经过自己努力能够做到的事情,绝不要轻易地寻人帮助;在不懈努力的背后,一定会有不菲的成功与收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