灾年建屋

      一九六三年,我村遭受到了多年未见的自然灾害。仲秋时候,天上下起了连阴雨,一下就是十多天。当时的房屋多是土坯墙白灰泥顶,经多天雨水淋浸,好多家是屋漏墙坏,有的住房还出现了险情。我家也不例外,三间西屋还是当年土改时分人家的羊屋。由于无力修建,祖孙三代还挤在一起住着,住宿上的困难可想而知。

      下雨的前几天,雨下得不大。虽然有些担心,但在全家人的祈祷下还算平安地过去了。一天傍晚,雨下得大了起来。在屋里只听屋外的雨水“哗哗”地响。我和哥哥跟爷爷奶奶在北间屋,也不敢睡觉,几双眼睛一直盯着屋顶。看了好大一会儿,未见有漏雨的地方,奶奶似乎放心了。于是她对我兄弟俩说:“没事的,你俩睡吧,明天还要上学呢。”当时我俩也确实困了,听奶奶一说,便脱了衣服,很快地入睡了。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只听见奶奶急促地喊我俩的名字,叫我们赶快起来。我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,真的吃惊不小,屋顶上多处漏雨了。炕上、炕角、地上、墙角处,多个地方都放着大盆、小盆、锅子和茶缸子,都在接屋顶上漏下来的水,仅炕上就有三处漏水,连我们睡觉的被子上也湿了几大片。没地方睡了,我们祖孙四人只好在炕上未漏处坐着,点着油灯,用眼睛看着屋顶,生怕再有漏雨的地方。我们没有一个人说话,只听见屋内漏雨下滴的“扑嗒”声,只听见屋外下雨的“哗啦”声。在雨夜里等天明,觉得时间很长,但又不敢睡觉(睡也没地方),只好就那样等着熬着。好不容易到了天亮,雨下得小了些。奶奶给我们草草地做了些饭,我和哥哥扒拉了半碗,就懵懵懂懂地上学走了.

      就是这样,又熬了几个夜晚,我们都有些支持不住了。幸好老天有眼,雨终于停住了。父亲在厂里也担忧了好几天。雨一停,他便急急忙忙回到家中。奶奶向父亲诉说了这几个晚上的事情。父亲听了,沉思了好大一会儿,然后坚决地对我们说:“盖房子,必须盖房子,砸锅卖铁也得盖房子!”全家人都同意他的意见。可是盖房子需要钱,去往哪弄钱呢?父亲每月省吃俭用能节余二十多块钱,可是家里劳动力少,每年给生产队口粮钱就得二百来块,这还有多少剩余呢?况且家里还要一年的开支呢!可是父亲主意已定,他把上班骑的自行车和手表卖了,又在厂里借了同事一些钱,总算可以盖房了。于是,父亲每星期天就回到家中,同全家人一起,破土和泥做土坯(土坯是当时砌墙的主要材料),晾干了用平车拉回家中。父亲又把院子里的几棵树刨了,还买了人家一些旧檩条、椽子等。在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,就请左邻右舍还有亲戚来帮忙。经过几天的忙忙碌碌之后,一座三间北屋平房终于建成了。

      又过了一段时间,抹泥墙,安门窗,我们日盼夜想的新房子终于可以住人了。在搬进新屋的那一天,我们全家人象过年一样高兴异常。大人们看着新房子说着笑着,我们小孩儿们在院子里打着闹着,一会儿又跑进新屋看这看那,真象是一下子走入了天堂。这天夜里,我看看白白的墙壁,又抬头看看崭新的屋顶,再使劲闻一闻屋内清新的空气,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,并使我久久难以入睡。就是这样一座房子,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呀!它寄托了我们全家人多少希望,倾注了我们全家人多少心血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