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忘的岁月

      时近今日,我的人生已走过了六十个年头。在经历过的万万千千个日子里,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至今留在我的记忆中。但是我静下心来细细检索,却有那样两件事,镌刻在我的脑海深处,使我至今不能忘怀。

      那是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大食堂年代的事情 ......

      一九六一年,那年我六岁。当我刚刚有了完整的记忆时,正赶上了大食堂的生活。食堂里有一口直径一米多、深近一米的大锅,十多人帮厨做饭。几百人吃一锅饭,吃同样的饭,确有点儿共产主义的味道,但我感觉那象原始共产主义。做饭时,偌大一口锅,下几马勺米,把切好的红萝卜块用大筐往锅里倒。炊事员站在锅台上,拿着小船桨似的木板搅锅,看起来确实有点儿壮观(但我担心他一不小心滑到锅里去)。开饭时,各家来打饭的人排成一个长队,提着小桶在食堂领饭。每人一马勺稀饭,半斤小红薯块。那饭稀得可以当镜子照,我也曾在奶奶提的小桶里的稀饭里领略过我自己的尊容。

      秋后的一天上午,我去食堂闲玩。一个帮厨的邻居长辈看没有“当官”的人在,就顺手把一个刚洗过的红萝卜塞进了我的袢带裤子里,当时凉得我一下子叫了起来。邻居长辈叫我别出声,赶紧往家走。我好象听懂了她的话,也顾不得凉,扭头走出了食堂。谁知那萝卜不争气,我一迈腿就往下掉。没走多远,它就掉到了我的裤子下边。正在这时,食堂的司务长走了过来。他看我走路异常,就停下用眼直直地看着我。我越发心慌,赶紧向前走了几步,谁知那萝卜却从我的裤腿里掉了出来。司务长见状厉声喝道:“是谁家的小孩儿?敢偷食堂的萝卜!”我一听吓坏了,撒开小腿儿向北边的一条偏僻小路跑去。跑了好多远,我回头看了看,没有人追来,我才停了下来。想回家又不敢,害怕碰上当官的,心里只是“怦怦”直跳,只好在那里呆着。晌午时分,我小心翼翼地回到家,也不敢跟着奶奶再去食堂打饭。过了好多天,我还是心有余悸。

      那一年,我妹妹刚刚三岁。由于缺少营养,她瘦得连路也走不好。父亲从不多的粮票中省下来一点儿取些白面拿回家,让奶奶给她打点儿白面糊糊给她喝。我当时也算懂事,虽然想喝,但知道不多,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妹妹喝。妹妹喝罢之后,就象懂事似的对我说:“让哥哥抿抿锅”,并怕我没听见似的再重复一遍。我得到奶奶的允许后,便挽起右臂袖子,弯下右手食指,很认真地把锅里碗里留下的面糊抿起来送进嘴里。一下,两下,直至把锅里碗里抿得干干净净才作罢。虽然在今天看起来简直是笑话,但在当时而言,我是确实感到自己是享受了“最惠国”待遇,并为多次有这样的机会而庆幸。

      这些事情到了今天,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。但是当年大食堂生活的此情此景,我却至今还是记忆犹新。每每想起这些,我就会不免的发出几声感叹;每每想到这些,我就会愈加珍惜今天的美好生活。那些日子,真是我难忘的岁月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