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七五年,生产队里的麦子长得比往年好。小满过后,田野里麦浪翻滚,金黄一片。麦收到了。社员们起早贪黑地忙碌着。割麦子的,不见地头不停歇;拉麦子的,麦车装得比房子高。麦场里,晒麦子的,堆麦垛的,打麦场的,各司其职,尽心尽力。大家都是一个心愿:抓紧麦收,多打麦子,多吃几天白馍面条,少吃几顿菜饭窝头。这也算是农民一种不算太高的盼头吧!
六月初的一天上午,我和几个社员在麦场里垛麦垛。我们把晒好的麦子叉成堆,再用木叉叉起送到麦垛上。我们在不停地叉着,麦垛在一层层地增高。到了大约十点钟,我们堆得麦垛有四五米高了。看着两三个小时的劳动成果,我们几个人心里都是乐滋滋的。小歇之际,我们还在说着麦子丰收、多分麦子、吃馍馍面条之类的话。
突然,一股不小的南风刮来,只听见身旁不远处电杆上电线一阵响动。我们抬头之间,只见两根电线摇曳一碰,只听“砰”的一声响,一个火团从两线之间掉落下来。麦垛离电线太近,落下来的火团一下子掉在了麦垛的南头。麦垛上刹时着火一片。我还没反应到位,身旁的一个社员眼疾手快,举起木叉向着火处向外撩去,想把火拨下麦垛。谁知火苗四周外散,着火面反而大了起来。麦垛上风大,风助火势,麦垛上登时一片火海。火舌腾空而起,霹雳啦啦向北延烧。虽然有人喊救火,瞬间来了很多人,但水缸若干,水也有限;近处水井,水也不多,而且火大袭人,不能近前。虽然不少人弄来桶水泼向火苗,但杯水车薪,无济于事,火势依然不减。我和几个社员在麦场内看大火难灭,并且迅速向北延烧,便跑到麦垛北头,冒着热浪炙烤,忍着烫痛,奋力用木叉在和西边麦垛之间攉开一个间道。大伙烧到麦垛北头,因为间道相隔,不能烧到西边麦垛,只能在东边麦垛上施威。稍停片刻,只听见警笛声响,开来了三辆消防车。消防队员用高压水龙头向火大处喷水,才算控制住了火势。大约在晌午时分,大伙终于被扑灭了。原来高高的麦垛变成了低低的烧焦物堆。其中有几处还在冒着水汽白烟,向外散发着浓浓的焦糊味儿。在场的社员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顷刻之间成为灰烬,感叹着伤心不已。有几人不甘心,用抓钩在焦物堆里刨着拽着,寻了一些还未完全烧焦的黑色麦头 ......
消防车开走了。其他人也陆续回家了。我还在麦垛东边的路上站着。我的脸上、肩头和胳膊还在炽热发痛。我看着黑色的麦堆和上面的余烟,闻着一阵阵的焦糊味儿,站了好大一会儿,才不忍心地离开了。
过去听人说,东西不到嘴里都不能算是自己的,我以前不全懂这句话。从失火烧麦这件事上,我才真正地理解了它的含义。严酷的事实告诉我们:不管做什么事,都要未雨绸缪,防患于未然;事临危急才去准备,对事情是没有多大帮助的,到头来受害者还是玩忽者自己。